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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忠臣能吏的历史局限再论林则徐（第1页）

亂林钦差问诊洋医生

道光十九年（1839年），林则徐离京南下主持广东禁烟大局。离京时他曾承诺，若鸦片一日未绝，本大臣一日不回。结果却是事与愿违，林则徐出了力而没落着好。禁烟引爆了中英战火，英国人驾着军舰一直闯到天津大沽口。道光皇帝一不高兴，就下令将林则徐革职拿问，充军伊犁。

美国人马士在其《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》一书说：“他（林则徐）的动机是纯洁的，他的诚挚是毫无疑问的，可是他的任务是没有希望的。”

民国史学家蒋廷黻在其《中国近代史》中也说：“以中国的国力及国情，用文忠（林则徐）的方法尚有一线之望，不用则全无禁烟的希望。”

林则徐禁烟，具有不容置疑的正义性。一个国家查禁违禁品，是其内政，他国无权干涉。鸦片战争说到底，是中西方文化、制度、价值观念的冲突，查禁鸦片不过是这场冲突的导火索而已。

天朝上国的政治傲慢和对世界大势的无知，最终使英国人觉得，除了枪炮之外，别无讲道理的办法。作为这段历史的当事人，林则徐并未超出他的时代局限。本质上说，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朝官员。

林则徐在广州的几件事，就可以反映他当时对洋夷的态度和认识。

林则徐患有疝气病，到广州后劳累过度，旧病复发。林则徐就托人和广州的一个洋人医生——彼得·伯驾取得联系。

彼得·伯驾（PeterParker），美国传教士、医学博士。他是美国派往中国的第一个传教士，主要任务就是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，传播上帝的福音。

道光十五年（1835年），伯驾来到广州，得到行商伍秉鉴等人的支持，租得广州十三行新豆栏街7号，开设诊所。伯驾看病不要钱，而是在看病过程中，将传教的小册子发给病人，希望通过为患者治病，来达到传教的目的。

伯驾的医术高明，而且看病不要钱，这让所有患者感恩戴德。于是，他们就采用中国式的表达方式——送水果、送锦旗、放鞭炮等，表示对伯驾医生的感激之情。但对伯驾传播的基督教，老百姓却并不感冒，回应者寥寥。

伯驾医术高明，声名远播。疝气患者林则徐就托人联系伯驾，询问两件事：一是西洋有无禁绝鸦片瘾的特效药；二是疝气病该咋治。

伯驾答复，西方医学没有禁绝鸦片瘾的特效药。至于治疗疝气，那是没得问题。欢迎钦差大人到诊所来，他给林大人身上绑个疝气带，再开点药就可以了。

让夷人给钦差大臣身上绑疝气带，这万万不可。天朝上国官员，将身体私密处暴露给洋人，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有伤官体和国体的事情。于是，林则徐就采取了一个变通的办法。他派去一个和自己身材相仿的人，让伯驾为其量身定制一个疝气带，然后拿回来自己绑。

有了伯驾的疝气带和药物，林则徐的疝气很快就好了。虽然林则徐自己绑疝气带的手法十分不专业，咳嗽打喷嚏的时候，疝气带容易松动滑落，自个儿跑偏。但整体而言，好像并不影响治疗的效果。

伯驾给林则徐建了一个编号为6565的病历，病历上写着：“林则徐，疝病，钦差大臣，前湖广总督，即今广东、广西两大省。从医学上看，这个病案没有可以值得引起兴趣的地方。事实上，这位病人从来也没有见到过，但是我想，对于这样一位著名人物，他的行为是中英这样两个大国间破裂的近因。”

伯驾给林则徐建的病历，除了将湖广总督管辖的省份弄错之外，其他评价甚为准确。大清官制复杂，不是一个外国人能轻易弄明白的。林则徐是前湖广总督，下辖湖南、湖北两省，现任钦差大臣，代表皇上专门负责广东禁烟事宜。

伯驾还给林则徐准备了一份礼物：一本地图册、一套地理书和一个地球仪。伯驾想将这些东西送给钦差大人，但被告知：送礼物可以，但要先写下请愿书。

送个礼物还要请愿书，这什么讲究？伯驾十分郁闷，干脆就将东西一撤，这礼不送了。

2.《谕英国国王书》

林则徐在广州时，自己也感觉对西方各国情况知之甚少。所以他积极搜集西洋各国情报，让幕僚翻译，并亲自参与，编成近九万字的《四洲志》一书。

当时，林则徐所获取的情报，大都以书籍和报纸为主。朝廷大员能积极将目光延伸向海外，这在当时已经相当了不起了。林则徐是当之无愧的，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。

可是，不改变头脑中固有的天朝上国思维，单凭一些书籍报纸获取的知识和情报，对决策的帮助十分有限，甚至会产生严重误导。林则徐从零零散散的西洋报纸、外国资料中获取情报，得出的结论就有些跑偏，这使他对敌情做出了错误的判断。

林则徐从翻译的资料中，比较清晰地了解了英国的位置、面积、人口、军力等情况。林则徐的认识是：英国是远在重洋之外的小小岛国，其主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丫头片子；该国靠贸易立国，凭借着船坚炮利，侵凌印度等地，将印度变为英国的殖民地。

这些认识没毛病，但得出的结论，就明显跑偏了。

林则徐的结论是，英国是一个蕞尔小国，绝对不可能远涉重洋，和中国交战。所以他在给道光皇帝的奏折中，信誓旦旦地保证：英国不敢用欺负其他小国的办法对付天朝上国；沿海各地出现的英国船只，根本没有获得英国国主的调遣，它们是擅作主张，跑来虚张声势，吓唬大清的。

林则徐知道英国以贸易立国，但这位天朝上国的官员，根本就不能理解贸易立国背后的权力架构，完全不同于大清的皇权专政；也不可能想到，资本家其实就是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；更不可能了解资本家打开中国国门的决心。

所以他断然不信战争已经临近。当澳门的葡萄牙商人传言，英国政府派出的军舰已在来华的路上时，林则徐还坚称：“此等谎言，原不过义律等张大其词，无足深论。”

林则徐基于自己的认识，给英国女王写了一封《谕英国国王书》。他破例召见了几个英国水手，要他们将这封信带回英国，交给英国女王。这几个水手看了林大人的信，直接就憋成了内伤——这封信太搞笑，太奇葩。

林大人《谕英国国王书》的大体内容如下：

其一，称颂大清皇帝仁慈，“扶绥中外，一视同仁”。接着表扬英国国王累世恭顺，同时指出英国的富庶是缘于和大清贸易，英国应该感激天恩。

其二，谕知英国女王，有些夷商贩运鸦片这样害人的东西，朝廷特派本大臣到广东查禁。我已严加查处，你们也应该管一管你们的夷商，让他们兢兢奉法。要知道天朝的法度，可是相当吓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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